十三由爱生忧

十三、由爱生忧

“你回来了?”宣德明明一脸震怒,语气却还平和。

柳云若在跪下的时候迅速打量了一下屋内:一条长凳摆在屋子中间,手执毛竹大板的太监立于左右,地上是半跪半伏的秦倌儿在低声啜泣——看来秦倌儿已挨了打,那么再隐瞒也没有意思了。

他叩了个头:“奴婢私自出宫,罪该万死。”

“这是第几次?”

柳云若不知道秦倌儿都供出了些什么,为了避免在私自出宫的罪名外再加一条“欺君”,他决定说实话:“回皇上,是第三次。”

宣德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,他咬着牙轻笑道:“你竟比朕还忙,朕出宫四天,你就溜出去三趟!有什么放不下的大事么?”语气虽不严厉,却自有一股威逼的气势,让旁边站的几个太监都不由战栗。

柳云若却只从容叩了个头道:“回皇上,奴婢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,就是惦记着四牌楼的鼓书,前门儿的豆腐脑儿,趁着这两日没事就想出去散散。私自出宫自有应得之罪,奴婢甘愿领罚。”

他说这些宣德压根儿就不信,今晚他在寺庙中对着青灯古佛,实在有些坐不住,就想回宫看看柳云若。谁知回来之后整个宫里都找不到人,一怒之下打了服侍他的小太监才知道,柳云若这几日竟是天天早出晚归。他以为将柳云若带到宫中栓在身边,他有多少能耐也使不出来了,现在不知他怎能在宫里来去自如,更不知他和外边官员还有什么瓜葛,真是又惊又怒,拍案喝道:“内监交通外官是死罪,你领得起么!”

柳云若抬起眼睛盯着宣德看了良久,重又垂下眼睑,低声道:“奴婢没有交通外官,真的只是在北京城里闲逛了一圈。今日在四牌茶楼喝了茶,在琉璃厂看了书,在齐化门儿吃了糖葫芦——您可以派人去查。”

宣德知道他就算见了什么人,也自有法子掩盖地天衣无缝,现在紧揪着这个话题问下去——除非严刑逼供,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实话。强压下怒火,语气一转问:“你是怎么出的宫?”

“奴婢上次去西内,内廷发了一个腰牌,回来后还没有缴上去。”

宣德已是变色,怒喝一声:“黄俨!”

黄俨早已听得胆战心惊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,叩头不迭道:“老奴有罪,老奴疏忽,老奴回来向他要了两次,都赶上他病着昏睡不醒,臣……”

宣德正一肚子怒气没处发,冷然道:“他病好了你为什么不要?!出入宫禁的腰牌都可以随便给人,让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,朕的皇宫和集市有什么两样!来人!”

两边太监忙应了一声:“在!”

“将黄俨重杖二十!”

虽然黄俨是乾清宫第一太监,但眼下宣德大怒,谁也不敢徇私,两个太监过来拖了黄俨就要往长凳上摁。黄俨都吓软了,连求饶都不敢。

柳云若微叹了口气,忽然柔声叫道:“皇上!”

宣德手一挥,止住几个太监,冷笑着道:“朕还没发落你呢,你倒想替人求情?”

柳云若道:“求情不敢——只黄公公的确冤枉,那腰牌黄公公来要了好几次了,是奴婢敷衍着没有还他。奴婢是故意儿的,皇上要罚,责罚我一个就可以了。”

他一句“故意儿的”说的四周的太监险些儿笑出来,又觉得惊心,从来没人敢在皇帝面前这样认错。宣德噗嗤一笑道:“你好像急着要替他领这二十板子?”

柳云若其实是怕宣德今晚要和他欢好,他身上有赵王留下的痕迹,那个变态□□升腾中居然还在他臀上咬了一口,这让宣德看见可比私自出宫严重的多。他宁可挨一顿打弄伤自己,好找借口别让宣德留宿。便苦笑着道:“奴婢进屋时就晓得要挨打了,这一次罪过重,也不在乎多这二十下。”他说着已是自己爬起来,走到长凳边伏身下去。

宣德愣了愣,他原本没想打他,自从柳云若从西内回来之后,两人就绝口不再提那个人。虽然不知他是否真的忘了,这几个月的确过得轻松愉快,宣德觉得自己有比板子更有效的方法来征服这个少年。

陪太后在寺庙里参拜了几天泥胎木偶的他今晚赶回来,不是专门为了挑柳云若的错。他发现自己已经养成了一个很糟糕的习惯——必须每天见到柳云若,而这与身体的需要并无关系。他带着庄重的神情听德高望重的法师讲经,心里却在想柳云若在做什么,他是在写字还是在看书?是在弹琴还是和小太监们玩儿骨牌?夜深人静之时,他想的是自己还是高煦?

许许多多的念头在心里来回冲撞,佛家该是叫做杂念的,这些杂念又是因何而来呢?

佛经上说:由爱故生忧,由爱故生怖,若离于爱者,无忧亦无怖。

宣德从小没有被教过什么是爱,他只是本能地思念和忧愁,并且为猜不透柳云若的心思而烦躁愤怒。

作者有话要说:本章未完,先更这么多。由于本人最近开题报告催的很紧,所有不能一次更完一章了,实在抱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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