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风雨骤

风雨聚东宫,雷霆降天怒!

腊月七日,敕令下,令皇嗣父王旦的五个儿子——我们哥五个,从各自王府,回到东宫集中居住,重新“入阁”,等同软禁,并由亲王降为郡王,大哥皇太孙李成器降为寿春王,二哥恒王李成义降为恒阳王,我由楚王降为临淄王,四弟卫王隆范将为巴陵王,五弟赵王隆业降为彭城王,同时,已故伯父太子贤次子隆业也与我们关到一处!

腊月八日,御史中丞府。

来俊臣武承嗣二人喝着小酒,饮酒密会!

“来兄,来,咱喝!”

此边风景独好,当下的大好形势乐的武承嗣那老鼠眼儿都眯成了两个点儿,向来俊臣频频举杯,杯杯尽饮!

“喝!”

酒水自苍白嘴唇滴落,消瘦中透着冷厉,来俊臣淡笑着——

“王爷,我们形势是不错,可是,您别忘了,虽然把皇嗣旦搞臭了,可皇嗣旦依旧还是皇嗣,依旧是陛下她老人家的继任人选之一,而且,在您背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梁王三思呢,别忘了,万象神宫祭拜那会儿,在您身后的可不是您的大儿子——南阳郡王武延基,而是您的叔伯兄弟梁王武三思,陛下依旧给自己留了两条路!不把他们一个个踢走,王爷您能安下心来,享受这一杯醇香美酒?”

与人斗,其乐无穷,皇嗣父王旦,梁王三思,这都是能对他够得成威胁的人物之一,武承嗣一听两人就来了精神,双目射出烁烁寒光,斗志无限道:“对,来兄,不扫清那些绊脚石,咱睡觉也睡不踏实!”

来俊臣也道;“所以,咱要将他们……”

“一个个捏死!”武承嗣接道:“要先一鼓作气废了那李家小子!”李家小子,他叔伯兄弟,相较而言还是那李家小子威胁大,且,他们还有针对其的一系列后续手段未曾施展呢!

对于武承嗣如此亢奋状态,他相当满意,这才是一个好主子嘛!来俊臣徐徐道:“王爷,那首‘动武(冬无)’反诗,你觉得内常侍范云仙、尚方监裴匪躬这俩人怎么样啊?”

眉眼一紧,武承嗣点头,道:“来兄厉害,姑母老人家也知道这两个老小子和那李家小子走得近,说他俩写的,老姑母也容易相信,应该能咔嚓了那两个老小子!”

面上有着阴鸷笑容,一杯酒水饮下,来俊臣冷冷道:“不仅能咔嚓了那两个老家伙,而且,在那之前,我们还可以审问出一系列我们想要的那‘动武(冬无)’反诗详细计划!”

武承嗣咧嘴笑了,在监牢里,他们说什么,那什么就是“动武”反诗的详细计划,那个什么,当然是对东宫致命的。

来俊臣继续说着:“不管陛下信是不信,但,东宫皇嗣旦便有了一个‘谋逆’的共谋嫌疑,给了咱们一个直接包围东宫进行突击审问的借口,王爷,您说,谁能不在我来某面前如实招来?”他让他们说什么,他们就得说什么!

想着东宫那些人在来俊臣十大酷刑下嘶声哀嚎,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场面,武承嗣脖颈一缩,实实打了个冷颤,道:“来兄,佩服!”

武承嗣相信,眼前这位煞星出手,绝对能很快审问出想要的答案——那李家小子谋逆的证据,只要在姑母老人家反应过来前,将那审问的结果送去,那李家小子就彻底完了,即使自己这位老姑母想包庇也不行,而且,他们还会因审问有功,无需受那擅闯东宫的罪责。

那种被人认可的滋味是很美妙的,来俊臣满意点点头:“王爷,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,我要把刘窦二妃的娘家势力连根拔起吗?”

“怎么,来兄,成了?”看着来俊臣,武承嗣有着激动,这可不是好弄的!

“哎!成了一半吧!”来俊臣叹口气说着,但看他面上得色,分明很满意自己所为,“在刘窦两家,来某都安插了人,可是,刘家太规矩,找不到什么把柄,硬安插罪名,也是徒惹得陛下不快!”

“对,咱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姑母老人家!”对他的那位姑母,武承嗣可是当活菩萨供着,猛然,反应过来,疾声道:“来兄,你的意思是窦家的事儿成了?”

“不错!”来俊臣笑着点头,“来某早先花了几个钱,买通了个叫窦金云的窦家家奴,前几日,据那个窦金云润州来信说,知道女儿死了,他们窦家的那个老太太庞氏呀,是天天拜佛求神,请了一大堆的和尚道士,王爷,你说这老太太是给女儿求佛祷告呢?还是诅咒陛下早死呢?”

“来兄,实在是高!”

心中敬佩,武承嗣竖起了大拇指!

腊月十一,娘亲本家家奴窦金云告发外祖母庞氏,在润州家中请巫师作法,诅咒皇奶奶早死,与神都洛阳的娘亲窦氏遥相呼应!

这件事很快上达天听,惊动了皇奶奶!

腊月十四,皇奶奶派监察御史薛季昶赶赴润州调查。

腊月二十一,薛季昶未经调查回京复命,报情况属实,由正八品监察御史拔擢为正五品给事中,外祖母被判斩刑,之中,父王旦没敢说一句好话!

“这纯粹胡闹吗!一个老太太给死去女儿求佛祷告,怎么成了诅咒陛下!”耿直汉子司刑丞徐有功一看案卷,勃然大怒,直接冒死再三申辩,终得改判!

腊月二十三,判决下:外祖母庞氏免死;外祖父窦孝谌贬为岭南罗州司马;外祖父三个儿子流放岭南;外加一条,撤销徐有功一切职务,贬为庶人!

长寿二年一月十八日,东宫外,尚方监裴匪躬、内常侍范云仙被捕!

一月二十日,中午!

冰冷的太阳高悬,没有半丝温度,万丈灿灿金芒照耀天地,过处,黑暗退避,罪恶消弭,似要驱散一切邪恶,却未曾看到那大片黑暗下……那厉鬼的咆哮!

迎仙宫,长生殿,皇奶奶躺在榻上假寐,上官婉儿轻轻捏着肩。

看着这位古稀老妪,心中不由升起恭顺之情,武承嗣恭敬说着:“启禀陛下,‘动武(冬无)’反诗有眉目了!”

“谁写的?”看不出喜怒,皇奶奶声音平然。

这种事儿,就三个字,杀!杀!杀!

“禀陛下,经承嗣查实,反诗是尚方监裴匪躬、内常侍范云仙所写,前日二贼已被捕获,经过御史中丞来大人连日突击审讯,二贼已交代‘动武(冬无)’具体方案,请陛下过目。”武承嗣说着,将按有裴匪躬、范云仙二人手印的供状,双手递给婉儿!

不敢多看一眼,上官婉儿轻轻放在皇奶奶手中,就这样躺着,皇奶奶慢慢看了起来!

越看神色越惊,越看脸色越变,最后,皇奶奶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坐了起来!

“这是真的?”

皇奶奶难以置信看着武承嗣,根据裴范二人供状,裴范二人身犯谋逆,罪大恶疾,死不足惜,可是,皇奶奶并非因为这个而震惊,这她早习惯了,她不敢相信的是,在供诉的每一条罪状上,都有着“应与皇嗣……”

不错,这张供状上确实没有一条指证父王旦参与了此事,却,每一条都说了,到时,应该和父王旦怎么怎么做、父王旦要如何如何,明确的说,就是,这个未来得及进行的‘动武(冬无)’政变想要成功,每一条都必须有着父王旦的参与!

无论你有意或是无意,无论你身处幽谷或是深山,所有的风暴都将围绕你而进行,而你,就是那风眼。

根据这一纸供状,皇奶奶可以轻易推出,只要父王旦还活着,那一场场谋逆便会围绕着父王旦而接连进行,那个叫什么来着——父王旦不死,谋逆不止!

脸不变,心不慌,武承嗣一咬牙,一瞪眼,“禀陛下,是真的,这是御史中丞来大人得自裴范二贼口中的原本供述,无一字更改,承嗣愿以全家性命为来大人做保!”只要让这一纸供词达到一定分量沉甸甸,姑母她老人家即使不愿相信,也不会再反驳!

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,朕的旦儿,李唐的领头人,难以处置呀,皇奶奶摆摆手,不容抗拒,道;“嗯,朕知道了,大郎你下去吧,记住,供状内容严格保密,违者,死!”在本心允许范围内,她还是想尽量保护她那小儿子!

“是,陛下。”武承嗣正要退去!

皇奶奶又补充道:“对了,大郎,东宫那儿多派些人!”即使旦儿没那心思,她也得防止其他人利用她旦儿来搞谋逆、反对他,再说,她那永远让人看不了个透彻的旦儿,谁知道他有没有那心思?

武承嗣离开了,嘴里笑开了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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