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

小穗担心恢复正常后,心里惦记的人再也不能陪她了。真的有人陪着就好吗?并不是。

起码对廖驰和方丛两个人来说,都不是。

圣经里说,爱是恒久忍耐,亦有恩慈。前半句听着让人对另一半直接退避三舍,但却是实打实的二人世界的真相。

男女之间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,到见面后相看两相厌,这中间的距离有多久?大概只有短短几天。

两个人能和平共处的最长时间,也就是这短短几天。

足不出户,每天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只能看见对方。朝夕相处,对他们而言有时甜蜜,有时却像是一场特别的考验。

第二周开始,当怀旧感怀的滤镜褪去,廖驰和方丛的关系隐隐约约的有些剑拔弩张。争执的起源是一通不相干的电话。

这天,廖驰照例九点多起床,睡饱了爬起来,一早就挑剔她。

“怎么又在洗手间里晾衣服?送去干洗不好么?”

乱糟糟的占了半个淋浴间,他洗澡前现收拾一通,看得都心乱。

方丛习惯贴身的衣物和薄的外衣自己手洗,她动作快,一天的衣服十分钟搞定,干净放心。

“早起开会,没来得及收起来。”

洗手间里她会还没开完,他起床要征用,她不就被人拎出来了么。

廖驰又问:“昨晚后来不睡,又洗衣服了?”

“嗯。你用过的浴巾脏了,我一起给你洗了。”

“早上洗完澡要用,一摸都是潮的。”他嘟囔,“大半夜的,不嫌累?”

方丛没听清,知道他在发牢骚,接着连线和人讲海外关键技术领域的认定条件。

廖驰这人看着Easy going,生活上龟毛起来也挺要人命的。

他对生活品质的要求很高,吃穿用度无一不精细讲究。一早入眼都是女人的内衣、袜子、睡裤,还有他洗得软软塌塌的两件穿插其中,一下勾起了他的起床气。

住在酒店虽说是权宜之计,前几天他还能忍受这里简陋的条件,越住越觉得哪哪都不方便起来。

空间还没他一间房子的卧室大,来回几样饭菜吃腻了,两个人同时开会背景尽是杂音……没有一样他看得顺眼。

他大少爷一贯潇洒,十指不沾阳春水,被人伺候惯了。屋子哪儿乱了,他先抬眼耷眉的忍着,等方丛动手。

方丛忙起来顾不上,他又做不到眼不见心不烦,能扔的一口气全扔到门外,扔不掉解决不了的,就干坐着自己闹小脾气。

方丛前几天很包容他,说是因为她的缘故才导致他“虎落平阳”,勤快地多做一些也没什么。可是,她也不是专业给他当保姆的呀。

她之前不太理解为什么有人恋爱时如胶似漆,婚姻里却互相指责、一地鸡毛。现在,她有些体会了。

起初那几天记起对方的好,慢慢的被再度浮现出来的缺点一点点掩盖。人与人相处,仿佛有个逃不开的恶性循环。

从廖驰的角度看,也是一样。

他的风度让他不会朝她抱怨个没完,但每天她早起晚睡的忙碌,多少也影响了他的睡眠。

一天下来她忙来转去的不停歇,他想睡前和她靠在一起,温存地看个电影,都没有机会。

方丛不像他一样大手大脚,舍不得叫客房服务的下午茶,舍不得把衣服拿去送洗,宁愿自己在工作之余劳累。

她有她的固执,他说过两次不见效,也就闭嘴少开口。为这些琐事找不自在,纯属自讨没趣。

从前捧在手心的美人如花隔云端,点滴的小事好像突然重新灌入了脑海,再次历历在目。

阅尽千帆之后,他对女人的想法逐渐洞若观火。于是清醒地发现,方丛还是那么清丽内秀,还是那么努力向上,像一株向阳而生、艳而不浊的芍药花。

但是——生活上,缺了点浪漫和情趣。或者说,她的心,并没有放多少在男人身上。

很早以前,在她成为他女朋友不久,他就设身处地的琢磨过她的境况。

她家境很差他知道,一个柔弱的女孩独自在大城市打拼,没有根基没有资源,全靠一身韧劲和拼劲坚持下去。他怜惜她辛苦,数次伸出援手想帮她,被她拒绝了。

现在,不管两人走到哪一步,廖驰仍然不愿意看她为了生活孤苦无依的奔波。没人照顾她心疼她,他在,就希望她能过得放松一点。

这天打完电话,廖驰叫她:“你手头的几个案子,是不是有的已经close了?”

“对。”这两天,她工作上腾出些时间。幸好,箱子里还带了加州律师执照考试的材料,有空开始准备报考。

“投资我们的股东里有一家云沙基金,你听过吧?刚和他们邓总通电话,说有个境外收购的专业问题要咨询。你行吗?”

方丛问:“具体关于哪方面?”

“中国投资者境外收购的政府审核。”

“我可以呀!”

方丛走到他书桌前,“美国针对外国投资者的手续很复杂,我的团队接过类似的case。你——要给我们介绍业务吗?”

涉外业务不多见,小一点的也要几万美金一单,比做国内公司业务利润空间大得多。

方丛说得没什么自信,脑中有个念头先跳跃了下。他介绍的话,以目前两人搅和又说不清的状态,会不会把关系变得更复杂化了?

但这念头一闪而过,即使感情上想独善其身,她的钱包也不同意。

方丛不再是那个曾经把金钱看做洪水猛兽的单纯女孩了。她有房贷要还,有事业要发展,有父母要养……

从业七八年,她不是诉讼律师,不和钱过不去是她的基本原则。

她定定神,认真问:“这家基金盘子很大,需要找我们童总吗?”

廖驰嫌她不解风情,弹她额头:“你平常做律师,也这么轴吗?”

“不找童总啊。”

那就算她自己开拓的客源了,提成比例高很多。

“我只问你,你要不要接?”

方丛低头错开眼,手里给他收拾狼藉的书桌:“你方便的话,我肯定能接。”

话说得妥妥的,廖驰吃过午饭,睡一觉起来,没多久就和她翻脸了。

邓总给他回了条微信:【德昭的徐律师和我接上头了,他们的律师背景不错,谈得很愉快。】

算是成了,和他打个招呼。廖驰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摔,“咚”的一声巨响,把几米外的方丛吓得一抖。

他手指着她的方向,脸色一片薄凉,眼里火星四射,一看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先兆。

方丛一动不动地等他发作,心里没明白哪里触了他的霉头。一分钟过去,他狠狠地合上电脑,把烟盒一顿揉才捏出一支烟,起身往洗手间去了。

话都不愿说,这是多大的气啊。

一下午,廖驰憋着火,把周遭竖起了高高的围墙,视她若无物。

要搁以前,方丛只会自己包裹自己,找个旮旯没人的地方躲起来疗伤。现在,她躲也无处躲……

中间试着和他搭了两句话,他看她时眼神仿佛穿透而过,冷冰冰的和看桌角的干花一样。

方丛的法条一页都没看下去,头越来越疼,脑子里埋了一颗炸弹一样。

一火大就拉开距离冷战,他如此,她更如此。他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,她是心里难受的不知所措,只想离开他去哭。

年岁大了,骨子里她的敏感却没有什么长进。

她害怕这种熬人的时刻,突然而至的疏离,不理不睬。慢刀子炖肉的,不知何时会和好结束,寒入骨髓却暖不起来的痛楚……

甚至,她憋屈到连他气什么都摸不着头脑。

晚餐送进来,她第一次饭也没吃,也不给他布置了,在**后背朝外的躺着。

想小憩一会,思绪混乱不堪,不一会,眼泪又不听话地淌了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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